作者:Caroline Cao
「我想你在履历中列出你的照护经验,」爸爸在病床上喃喃说道。他一定是看到了我脸上那为难的表情,所以才补充说﹕「Caroline,如果告诉他们你照护我的经历,获得工作的机会更大。」
我爸爸患上了肝癌,让年仅14岁的我就充当起了照护者的角色,它打乱了我在高中期间找寻兼职工作的计划。当我们发现肿瘤时,癌细胞已经在爸爸能够进行有效的放射治疗之前,蚕食了他的髋骨。我们看着爸爸从能够笔直地行走,到倚靠拐杖,再倚靠那不断磨损著家中的瓷砖地板的助行器,然后只局限于病床上。我下定决心要令他好起来。我希望通过令他生活得舒服一点来治愈他。
为他烹调美食是使他感觉好一点的最有效方法。我为他烤黑巧克力派、做意大利面、加热意大利水饺。看到他吃下我做的黑巧克力派时,我感到很欣慰。就像是我能够用这样的方式,使他最后的时日过得甜美一点。
但是,还有更多令我感到沮丧的情景。有一次,当我放学回家时,看到爸爸僵硬且呆滞地躺在地上,他一看到我就哭了,原来他不小心吞下了过多的止痛药。我急忙扶起他,尝试安慰他,给他喝杯水,跟他聊天并一直陪伴着他。我抑制着心中的愤怒,心想为什么他吃药时不跟随指示?我为自己的愤怒而生气。爸爸正在受苦,而我却无法帮他好起来。
爸爸在生病期间,对我说了很多话,一些我没有任何心理准备去听的话,有的关于爱、有的充满自责、有的出于困惑。当我给他带他想吃的食物时,我会听到他喃喃地说话,当中包括:「我爱你,我刚刚梦到你出生时的情景。」还有使我困惑的话:「相信我,你一定要成为律师。」另外还有:「我梦见恶魔对着我笑。」他担心自己会下地狱。

有时候,他会跟我说:「我不是一个好爸爸,对不起!我不是一个好爸爸。」他对自己存活的可能性失去信心,这一点让我感到很无助,觉得给予爸爸的照护怎样也不够。
但是,爸爸却坚持要我在履历上列出「照护」经验:「Caroline,听我说。你一定要让他们知道你在照顾我。」他知道我那时正在报读大学,对我的前景是非常重要的一环。他希望我担任其照护者的经验能稳固我的将来。
我怎么可以在履历上写下我目睹爸爸被痛苦与羞愧折磨的经历?医疗保险支付了超过200万的医疗费用。爸爸不断地向我道歉,为我必须看见这样的他而道歉、为成为了我的负担而道歉。他从来不想成为任何事情的受害者。他在年幼时移居美国,那时他挨过了种族歧视的对待。他也是在越南战争中幸存下来的战士。他一直坚信只要努力就能成功。
他希望我在毕业典礼时能成为致告别辞的学生代表,但是我并没有做到。他认为自己配不起「战士」这个光荣的形象,因为他未能击退这个病。而事实上,许多病患者也像他一样,控制不了病情,战胜不了病魔。我所能控制的是,透过为他做意大利面,或是给他送上开水食物,尽可能令他的日子好过一点。
在他最后的日子里,家里来了一名护士,代替我去照护他。那名护士难过地看着我和弟弟握住爸爸的手,听着他在最后说出那一字一句,逐渐化为痛苦的低吟声。我还记得她撅著嘴忍住泪的样子。那时候我才意识到,即使是专业人士,面对这样的处境也一定很艰难。
就这样,我的父亲Vu Cao在他姐妹们的陪伴下,握着我的手去世,享年44岁。而我最后为他履行的照护工作,就是朗读《哈利波特:死神的圣物》,因为他未有机会读完整部哈利波特。

尽管爸爸不断坚持,但我没有将“照护”写上履历表中。我不觉得我配得上这个词。我也从来没有在面试中提起它,直到那一次我申请成为医疗抄写员。当时我申请那职位并不是因为对医学感兴趣,而是因为我需要钱。我对面试官说:「没问题的,我爸爸患肝癌晚期时,我是他的照护者。」
而在第五天的在职培训后,我被解雇了。首席抄写员跟我说:「你来的第五天便退缩了,我们不可以留下你。」我几乎能看到爸爸那失望的表情。
我应该可以做得更好。这个痛苦的想法不断地在我的脑海里回荡。我能听到爸爸的助行器磨擦着地板,作为他的照护者,我当时还可以做得更好吗?有时候,即使你做到最好还是不够的。就算你知道自己已尽了全力,你仍然会感到失望。那么,照护教晓我甚么?有否令我更有准备地去迎接生活中的苦难?如果我妈妈的身体变得虚弱,我会成为她的照护者吗?回想着我最后给爸爸阅读的书本,我为他烤制的黑巧克力派,得出的结论是:我的照护,确实减轻了爸爸的痛苦,所以,就算我被留下来的痛苦回忆侵扰,也是值得的。
2019年照护比赛获奖者
美国每年有4,000 万家庭照护者为患有慢性、残疾或其他严重健康问题的成年人提供关键支援。AARP 乐龄会和美国亚裔记者协会 (AAJA) 合作,公开了AAJA会员或其他亚太裔受照顾亲人影响的经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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